我认识的很多人都去过藏区。拉萨、林芝也好,青海湖、唐古拉也罢,有的去九寨沟欣赏多彩,有的往甘南见识辩经,还有的去迪庆寻访梅里、雨崩。在他们口中,这些地方无一不是至纯至美,让人难免心驰神往。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太感冒,总觉得有些人云亦云、夸夸奇谈。在刚刚过去的2018年国庆假期,我去了一趟甘孜。这场计划已久的旅程,有着另一番目的。
这次甘孜之行,是我二次入川。头一遭只在蓉城闲逛了两天;而这一番,是专程转贡嘎的。
贡嘎-海拔7556,与其脚下汹涌澎湃的大渡河6000多米的高差,巍峨独立,高大挺拔,众峰环拥,是当地无愧的“蜀山之王”。自从在网上看到它的第一次后,我就被其深深吸引。就像去年端午,我上了秦岭主峰太白山,顺利登顶拔仙台,又独自南坡下山到铁甲树。心有所念,就确立个目标,一定要来亲眼目睹其真容。
经典正穿路线图
临行前几天,气象预报说川西高原大概率降雪,这给本来就要看机缘才能识得贡嘎面貌又增添了几分不确定。
连续暴雪的折多山和昼夜不通的四湾隧道,因为大堵车,一下子成了网红,成功占领了C位。感觉天气在短时间内并没好转迹象。我心想,这番独自的旅程能否得偿所愿,就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
这张图里可以找到我经过的几个点
风雪华尖山
由于牛背山、四人同封山,我和其他许多期盼星空、日出、云海、贡嘎的人一样,只好转向这两年新开发的华尖山。虽说是感受有差,但总算是个观景所在。
成都到冷碛的班车到达已是当日下午3点多,天儿又湿又冷,再加上估计4~5小时的徒步,按理说不太适合上山了。但我还有后续计划,耽误不得。“明知山中冷,偏向寒山行” 司机磨磨蹭蹭的又接了6个来自成都的客人后,便载着我们前往徒步点。
17:37 大家欢快的合影后,行程开启。兴许是太久没有活动,体力差了些,没上几个坡,我就已气喘吁吁了。
大约一个半小时候后,随着海拔不断爬升,我们走的较快的4人小队(2男2女)在当地向导带领下,抄了好几段小路来到一处平地后略作休息,俩妹子看到几匹可爱的小马,兴奋不已,借着头灯的微光,不停合影。慢慢的,小雪花渐渐飘起,草地上也积起了些许白色。
向导推测风雪加剧,便催促着加紧行程,我们也担心落得个在夜路中饥寒交迫的窘态,便抖擞精神,一门心思的向山顶进发。靠着残存的体力和毅力,我紧紧跟在队伍后头,生怕掉了队就再也赶不上了。风雪渐强,眼前惟余莽莽,耳边但闻怒号,回手摸了摸登山包,不知何时已硬如冷铁了。
临近山顶时,不知从何处涌出各路人马,纷纷杂杂的散落在山坡雪原。此时大家片刻都不想在外多做停留,只求赶紧躲到虽说简陋但可以庇护的客栈里。一路奔波饥肠辘辘,真心难受极了。
终于,晚上9点多,经过3.5小时左右的跋涉,4人小队陆续到达山顶客栈。
不幸的是,落后的3人小队(1男2女)不知所踪,怎么都联系不上,不晓得他们在哪里落脚,能否躲过这肆虐的风雪。虽然很担心他们的安危,却又无计可施,我们只能祈求苍天,保佑他们逢凶化吉。
匆匆扒拉了几口饭菜,炉边烤了烤早就湿透的鞋袜,大家在疲乏中躺在大通铺上睡去。
翌日一早,好消息传来,3人小队遇到了当地老乡,在昨夜就近住下了。此刻,我们心中的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满山大雪加上不断涌起的浓雾把所有的幻想都化为泡影。吃罢早饭,我们看也没什么盼头,便匆匆下山。
前半程,路况还算可以,踩在嘎吱嘎吱的雪窝里,也有几分新奇。几个年轻的伙伴,开启了狂怕模式,我便一直陪着,不时望望远山的皑皑白雪,好一个银装素裹的天地。
后半程,雪水泥汤混浊,湿滑胶粘,严重的拖长了行进时间,我因忙着赶往下一站,便中途告别,独自踏着雪泥,下山去了。
多面贡嘎
我在冷碛镇等到了中途可达石棉的班车。在石棉发往草科的小巴上,又一次遇到了同伴。
这是一对来自重庆的情侣,我们在车上不停的聊着。大家行程相近、年龄相仿、言语投机,很快便一拍即合,欣然同行。
到草科已是晚饭时间,自然要尝尝美味的草科鸡,冷热两吃,各有味道。
翌日一早9点不到,司机按照约定来接我们,一路到护林站—也就是徒步到巴旺海的起点。
据说几年前这里是免费进出的,现在嘛,早就做成了接待站,收取各种费用,包括到巴旺海的所谓门票。
10点左右,留下20元买路财后,我们才得以进入。里面是低矮密林,遮云蔽日,少见光亮。前边是几个老年徒步团,个个身手矫健,俨然老驴,我心想八成是吃了脑白金,穿了足力健再加上平时科学的广场舞锻炼才有如此焕发之精神的。我猜想到了巴旺海,他们大概就会换上一批新装备~大爷们掏出长枪短炮;大妈门举起丝巾披肩。多么和谐温馨的景象啊! 老当益壮,余热仍强,最美不过那抹似火的夕阳。
12点左右,总算走完了林子里的泥泞路程,来到了草绿色的巴旺海边。
挺大的一片海子,有几株朽木挺立,很难确定其死活。远望过去,湖水中竟然有灰绿的交界,更远处是深山,还顶着前两天的残雪。
这里便是大多数旅游团的终点了,拍几张照片,吃点东西休整后,便原路返回。
我们仨短暂休息后,还要继续前行,在天黑前赶到子梅村落脚。
巴旺海到子梅村大约12公里,一路起起伏伏,遇到好几批马帮和穿越队伍。更有激流挡道,无奈两次脱鞋趟过。河水还透着雪的微凉,但好在用时不长,扛一下也就过去了。
终于,翻过最后一个坡,几处藏式民居出现在眼前,前方便是下子梅村了。
不巧的是,这里早已住满。天色已晚,寒意逼人。我们只能继续往中子梅碰碰运气。
刚好还剩下几张单床,于是赶忙跟老板订下。大家卸下行囊,简单收拾,静待晚饭。
相比于华尖山,这里更热闹也更暖和、五湖四海的人因为贡嘎聚集在这个藏家小院儿,安逸自在。除了长相和语言,还真没感受到多少差别来。
吃饱喝足后,大家继续围炉夜话,烘暖了身体,便各自回屋睡了。
这一夜我睡的极不踏实,辗转反侧,久不能寐。不是因为胸闷气短,也不是因为心中忧烦。屋子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犹如阵阵雷鸣。估计也就睡了1~2个小时,不觉间东方既白,地板嘎吱响动,早行之人已经起床了。
“天气不错” 小院儿里传来人们的惊喜。大家纷纷起床洗漱、吃饭,盼望着早点儿上子梅垭口,抓住这大好时机,生怕难得的好天气再有变动。
司机载了6人一同上垭口,在蜿蜒环绕的盘山路上不时可以看到一个挺拔的山尖,那便是贡嘎主峰了!!!
车停在了4550的子梅垭口,贡嘎群峰便尽数展现在眼前~人生中见到的第一座雪山啊,如今它就在我面前清清楚楚的矗立着,没有丝毫的遮挡,一览无余。要知道,多少人专程来看个三四次都未必能一睹英姿,我是何其幸运!这大概是神山感受到了我的心心念念,才愿意和我如此的坦诚相见吧。
子梅垭口
山路蜿蜒
贡嘎初见
抄起登山杖,我迫不及待的往更高处去,希望能找到更好的角度、更近的距离。
站在4660的高度再次仰望贡嘎,少了嘈杂的欢呼、多了难得的平静。
停留了一段时间后,我回到垭口,跟两个同伴一起搭好我一直背在身上的帐篷, 不为过夜,主要是考虑到能保暖和防风。
风云际会,瞬息万变。中午过后,贡嘎群峰渐渐被团团流云挡住,直至天黑也再没展示全貌,只是偶尔露出个峰顶,我们不禁庆幸,早点来绝对是明智的。
上午刚到垭口时,群峰下方的沟壑还看不到云海生成的迹象。慢慢的,北方开始出现几片各自独立的小云团,南方的厚厚云层也慢慢越过沟口向北方飘移。两方云气彼此靠近,交汇互融,缠绵良久。终于,在大约下午3-4点钟,汹涌翻滚的云海完全形成。
那张最经典的子梅垭口的图片便是云海密布,没了云海的垭口势必会减分不少。这意料之外的景象,着实令人兴奋不已,久久难忘。
今日老天很给面子,在前有云海,后有暖阳的条件下,本来难得一见的佛光屡屡出现,使得幸运的人们欢呼不止。
天色将晚,气温骤降,人们苦苦等待着日照金山的到来。
不料一场大雾突袭,霎时间南北莫辨,日薄西山,已无力与之抗衡,失望在人们心头笼罩。许多人不愿再等,悻悻地下了垭口,其中就有我那两个同伴。他们的计划是要原路返回到草科的,我们便在此告别了。
日落将近,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我也准备彻底放弃时,人们的尖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微薄的日光驱散了浓雾,将那抹淡淡的玫瑰金映在了群峰上。
持续了没几分钟的日照金山
清幽甲根坝
原本打算子梅垭口下来后,去玉龙西的泉华滩和冷噶错。我碰巧搭到了重庆老司机一家的车,便和他们一道趁着夜色赶去甲根坝了。
甲根坝我也早有耳闻,这里靠近新都桥,但人却少很多,也更加自然、幽静。正适合我这样的独行客。
第二天吃罢早饭,我们来到了几公里以外的千年藏式碉楼,据说这种建筑在以前是起军事防御目的。如今,它们早就失去了当年的作用,却依然静静的矗立,守护着村民的家园。几面墙上贴着整齐的牛粪饼,一方小园里盛开着数片格桑花,真是乡野田园的淳朴味道啊!
和老司机一家告别后,我一个人继续在甲根坝游玩。
平整的柏油路两旁分列着各式藏家民居。这边的山头儿上有不少马儿肆意欢腾;那边的草场里有成群的牦牛安静进食;乌鸦们甚是聒噪,团团盘旋在天空,没有停歇的意思。小溪流里,两个藏家小伙儿正在欢快的赶鱼、抓鱼。林丛中也已有了些许秋色。挂满树的红色浆果简直让人垂涎欲滴。
一个11岁藏家小姑娘带我一起往放生鱼塘里抛撒鱼食。不知不觉,临近午饭时间了,我被邀请到她家中做客。
全家都好热情,第一次来藏民家的我,居然没有任何的不适。几碗酥油茶下肚,暖胃又舒心。
圣地塔公
我在甲根坝顺利搭到了去新都桥的车,在新都桥稍作停留后,继续赶往塔公。
新都桥去塔公全程柏油路,两边绿树成荫。公路右侧河流清澈平缓,河边的巨石上画有各种彩色圣像,令人耳目一新。
“塔公”藏语意为“菩萨喜欢的地方”。相传文成公主进藏时,途经此地,随身携带的释迦牟尼佛像忽然开口,示意愿留在此地。众人立即就地按照佛像原貌复制一尊留下。从此,高原上有了被称为“小大昭寺”的塔公寺。康巴地区常有若无缘去拉萨朝圣,则到塔公寺朝拜也有同样功德的说法。
清晨起来,塔公寺外已有不少藏民转经,伴随着清脆的铃声,我也跟着围绕了一圈。寺内有零散游客参观,也有很多虔诚的信众,其中就有三位来自贡嘎山磕了一个多月长头的藏胞,我还给他们拍了照以作留念。
寺内有各种精美佛像和壁画,就连不是信众的我都感到神奇。
以上应该是四大天王
跟汉地的形象还是有些差别
我猜测该图下方骑白马的将军是格萨尔王
一个在藏地家喻户晓的故事
千手千眼观音大士
塔公草原毗邻塔公寺,面积广阔,公路旁有金顶大殿伴随着远处的雅拉雪山。草原上马儿结队、牦牛成群,好不自在。唯独没有看到哪怕半只羊或土拨鼠,这一直让我感到疑惑,至今不解。
返沪之路
回程的日子已过假期,去康定的以及包车都少了很多。最终,在塔公寺旁,一个身材魁梧的藏族司机把包含我在内的5个乘客攒在他的小车里。副驾是个大脑袋、大眼睛的喇嘛,后排左起一个当地定居的捷克人Max(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当地挺有名的)一个话挺多的老大爷、一个远道而来的我,一个口念经文的妇女。
车子本来就不大,四个人挤在一起确实难受,还好我们都不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万万没想到这彪形大汉却是个无比温柔的司机,开起车来那叫一个稳,从没超过50公里。反正我也不赶时间,虽说慢点儿,但是安全啊!
翻过折多山口,到康定转车到成都,再由动车一路向东,穿过鄂渝的无尽隧道、越过江汉平原、大别山区,跨过长江直到上海。
折多山口的白雪蓝天
钢管厂五区小郡肝串串香
(成都旗舰店)
所历所感
此行创造了我人生中多个第一次: 首次进藏区,首次见雪山、首次上4000、首次入横断。。。
还是那句话,我并没感受到多少心灵的洗涤,有的是对自然的敬畏和心底的不惊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