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也觉得那朵花很美,美得伤感,美得心碎,因为只有那朵花陪着那座风中的“孤独楼”!它就在五虎水门关外……
五虎水门关,我是在那个初春来的,那一天刚刚下过雪,我站在那座水关上,看到的是一段美丽的山楂树之恋。而今春暖花开了,却只剩下了一座遥远的“孤独楼”,和一朵洁白的鼻鼻稞花……
在那座“孤独楼”下,是守着雾灵山的那座黑谷关城堡,是密云第一缕朝霞升起的地方。记得那一次从五虎水门关回来,途经此处,它高大巍峨的城门楼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印象。那一天,一个朋友说,等下次来一定要看看这座城堡,还有那座传说中的蘑菇屋。
但那一天,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汩汩的河边,高高的山上,那一座“孤独楼”。它离黑谷关城堡很近,是一座烽火台,一座没有任何传说与故事的烽火台。
这一次来,却是我一个人去的那里,一个人遇到了这座鼻鼻稞花上盛开的“孤独楼”。
本来我是想看看那一座著名的“女匪首楼”,来接我的花园村的朋友也说,那座敌楼值得一看,就是来回要走上三五个小时。而那一天我到花园村的黑谷关城堡,就已经是十点多了。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的原因吧,黑谷关城堡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兴奋或是美好的期待。
堡子很大,在大门口的一座碑上记载着,它建于明洪武年间。在堡子后边就是一段残垣断壁的长城和一座只剩下了基石的敌楼。朋友指点着说,这堡子里原来有一座庙,有一座戏楼,他小的时候,还曾经来这里看过唱戏。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一座热闹繁华的城堡,而在我的视线里,都已经变成了一片阳光下荒芜的田野。在堡子东边那角楼的地方,长满了树,在树丛间抑或说在墙角里,开着一朵金黄色的无名的小花,独自飘着一抹伤感的柔香……
而站在这角楼上,就可以望见对面山顶上那座“孤独楼”。朋友劝我,说那座烽火台看着很近,实际很远,来回要两个小时才行!但我还是执意爬了上去。这是我写长城以来,爬的第二座烽火台,一座再没有了当初那份美好心情的烽火台。就像我们似乎已经忘了写长城的那个初衷,只剩下了文字里一堆再也看不到朝霞的沧桑与孤独。
许多风景,不需要有多美丽或是惊艳,只要暗合了心境,便会心生喜欢。伤感,其实也一样,当一朵花寂寞地开了,当一座烽火台孤独地凝视远方,那云卷云舒里,不再是一幅画,而是信笺上,几行心碎的小诗……岁月若待我以深爱,我也必定还岁月以深情。然而,当一朵花开成了心碎的样子,春深处,那深爱与深情也便成了一片岁月的回响……
我常常觉得,有一份努力就能够让所有的期待都春暖花开。其实还需要一份坚持,就像山上那座“孤独楼”。它一直在岁月中坚守,只为了等那一个懂它的人,哪怕是一朵只为它悄然绽放的小花,一朵洁白的鼻鼻稞花。
这种花很小,小到把它放在掌心里,只有一点淡白,五个花瓣,一颗轻柔跳动的心。风可以闻到它的香,那座孤独楼可以听到它的心跳,我可以感受到它的那一份深情。它有一个美丽的故事,但在深远的岁月中,它把它所有的情节都交给了那座孤独楼……
孤独楼在山顶处,一路很险,也很艰难,山口处是一线天,一道石缝深深地穿过山间,在石壁上是一片片的小干花。路上遇到的一位老人说,那种干花叫山茶叶,当年他在这里做伐木工人时,经常用它来泡茶,很香。他说自己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就想回到这里来看看。那时,伐木累了,他就和大家一起在山上的这座烽火台歇会儿。也是在那时,他认识了村里的一位姑娘,她每天都会提上来一大壶开水,为他沏一杯山茶,而她最喜欢的就是听他用鼻鼻稞吹出一首首好听的歌……那一刻,孤独楼里回响着的都是青春的欢笑,都是温馨的记忆。
那后来呢?就再也没有后来了,一座孤独的山上就只剩下了一座孤独楼。其实,孤独楼还是有故事的,它的故事在一段温馨而又伤感的爱情里,成为了一个人永远青春的回忆。
而那朵鼻鼻稞花呢?从那一年开始,它都在这一份青春的回忆里寂寞地开放,为了一段已经遥远的爱情,也为了那段爱情里遥远的孤独楼……
人之所至,必有情深,而这份深情,或许只有岁月才懂;最快的和最慢的都是光阴,这光阴里,最苦和最甜的记忆,只有心才能懂!那一天,守着那座孤独楼,守着那朵手心里的鼻鼻稞花,我想知道,当这个春天过去了,那份深爱还会在朝霞里开放吗?
那一天,穿过那座荒芜的黑谷关,在那座传说中的蘑菇屋里,我吐得昏天黑地,朋友说,可能中暑了,让我在蘑菇屋里躺一会儿。而我坚持着踏上了归程,回首那一座孤独楼,一朵美丽的鼻鼻稞花依然盛开着,那一刻,心中有一种淡淡的伤感和失落。是的,一朵花,经历了怎样的风霜雨雪,只有光阴知道;一座孤独楼,经历了怎样的岁月沧桑,只有那朵花知道;一个人,经历了怎样的冷暖悲喜,只有自己的心知道……
而在那个老人的回忆里,一座鼻鼻稞花上盛开的“孤独楼”,寂寞成了一段往事,美丽成了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