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堡子是一座城堡,这是多少年以后我才知道的,在这座城堡里盛满了我的忧伤,忧伤的就像那只再也没有回头的白鹭……
水堡子在石城镇,在浩瀚的密云水库边上,第一次到这里时,我只有16岁。当时,我们班里的一些同学组织到黑龙潭春游,骑车正好路过这里。村口是一条浇地用的水渠,清凉凉的水汩汩地从水井里冒出来,喝上一口好甜。我还记得那一天村里的很多姑娘在水边洗衣,很多的孩子在水边嬉戏,连她们身后那山上的一座座长城敌楼,都仿佛被河边的欢笑声沉醉了……
后来,再一次到这里,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那时我在《密云报》当编辑,报社组织大家到云蒙峡采风,这云蒙峡就在水堡子的对面,就在那一道曾被孩子们的欢笑沉醉的长城脚下。进云蒙峡的半路上,有一座堤坝,在附近放羊的一位老人告诉我们,这里曾经是一道水关,叫水堡子水关,在村里的那座城堡,就是戍守这座水关的。当时我并没有在意,直到这次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才查了一下,水堡子城堡原名叫东水谷堡,在水堡子村西五里的这座水堡子水关名叫水峪口。
那天,在云蒙峡我们一直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山野葱茏,林茂景美,在我们的身畔是一条小河,蜿蜒曲折,河道随着山势,时而狭窄,时而宽阔,在宽阔处自然形成了一座座小水塘,水中是悠闲畅游的小鱼,几只白色的水鸟从水面上展翅掠过。那一天,我们仿佛在诗中行走,在画中漫步 ,同行的女孩子们把欢笑洒满了一路,那美丽的水鸟也把春天的欢鸣洒满了蔚蓝的天空……
说实话,这白色的水鸟,我在少年时就曾见过。在我们老家的村南边是一片树林,玉带一样的白河就从林中流过。那时,那白河很宽阔,但很浅,水流也不是很湍急。林中很幽静,有各种小动物出没,还有很多好看的小鸟,在枝头上喳喳地叫个不停。我们经常逃学到这里来玩,其中,就有一个我们很喜欢的女孩儿。那一天,我们又一次跑到河边,见到了一只我们从没有见过的白色的水鸟,优雅地飞过清亮亮的水面,那女孩儿欢笑着说,那只鸟真好看,谁要能抓到它,我就和谁做朋友!
听了她的话,我们都撒了欢儿地开始追逐那只美丽的鸟,那一刻,我们是快乐的,那只鸟却是悲伤的。当我们用尽了各种办法,最终将筋疲力尽的它抓住的时候,它的眼睛里含着一抹暗淡的忧伤,一声声哀鸣叫的让人揪心。但当我们把它放在那个女孩儿面前时,她只轻轻地扒拉了一下奄奄一息的那只曾经美丽的水鸟,淡淡地说了一句,一只死鸟,谁稀罕!然后,就将它一把丢进了水流中,几朵小小的浪花便淹没了它的身影……
后来,那个女孩儿没有和我们任何一个人做朋友。后来,我们在一篇课文的插图中,认识了那只美丽的水鸟,它的名字叫白鹭!
少年时的这段经历,一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中,甚至我曾多次梦到那只白鹭美丽的身影。是的,它很美,它是大自然赐予我们最美好的礼物,也是对我们几代人呵护的优美环境的一种褒奖。“西塞山前白鹭飞”,因了它的一声轻啼,让一首《渔歌子》隽永了几百年光阴岁月,因了它的娇美身影,让桃花盛开的家乡成为了人们想往的地方。然而呢,那时的我们并没有好好地珍惜。
后来,我在微信朋友圈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话:人永远不会珍惜三种人,一是轻易得到的,二是永远不会离开的,三是那个一直对你好的。但是,往往这三种人,一旦离开,就永远不再回头。
人是如此,一只鸟,其实也是如此。从那时起,在几十年的时光里,我再也没有见到我梦里的白鹭飞……
多年以后,当我再次在云蒙峡见到这白色的水鸟时,我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和美好。那时,我想到了一句诗:穿过一条岁月的河,总会有花香和暖阳,而你,珍藏在我的梦里,一直是美丽和静好的模样!
从云蒙峡出来,就是水堡子村里,那座饱经沧桑之后只剩下了一个城角的东水谷堡,站在历史的深处,它静静地在村中凝视着山上的那道长城和长城下那座早已消失在岁月长河里的水关……
在谷堡的前边,有一个名叫“水岸观光园”的民宿小院,几个草亭在一片花香中鸟语欢声,一座小小的果园飘着朝霞里的香。在小院的对面就是那条从云蒙峡里流出来的河,在河边的树林里,就是那只从蔚蓝的天空里飞来的白色的鸟。民宿美丽的女主人说,经常在这里嬉戏的白鹭有好几只呢,很多市民过来就是为了看看它们,也因了这美丽的白鹭,让水堡子增添了最亮丽的一景。
从一段悲伤的记忆里走出来,我喜欢这样一种美丽,一道长城守着一条岁月的河,一座谷堡伴着草长平湖白鹭飞,一个桃杏争春的小院,让“水岸”成为了鸟的乐园。是的,白鹭是一首精巧的诗,而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丽家乡,也因了它的名字,因了它的那一声轻啼,而让这美景多了一份岁月的悠远与内心的安暖。
就像一段感情,一个人一直在付出,而另一个人只知理所当然的接受,必定难以维持,因为这段感情里,缺了两个字,就是彼此的珍惜。对于一只鸟,亦是如此。它珍惜的是这片绿水青山里的乐园,而我们要珍惜的是有这些美丽的精灵相守的家园。也正是因了这份珍惜,才能让我们在每天重复的生活里,总能遇到朝霞的微笑与美好!
是的,我深深爱着这片土地,爱着长城脚下的家乡,静静地守着一座美丽的水堡子,我想做一只能让你珍惜的白鹭,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