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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挂甲峪
2020-05-24 网友投稿

挂甲峪,平谷北部一座小山村,以新农村建设和民俗旅游而闻名京郊。 近年,一家一户都搬进了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村人尽享着别墅般的山居生活。我来时是冬季,天飘着雪花。雪不大,可落下来一时不能融化,渐积渐累天地也就一片洁白了,简直洁白成了一个童话世界。

小村坐落一道沟谷里,转过这些院落,便可见旧时的情景。旧时小村分为上下两片,顾名思义,下片就在沟谷下面,上片则在沟谷上面。那些住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老房子,一时尚未拆去,仍空落那里,歪歪仄仄地述说着小村的过去。

一、过去,几乎有人生活的地方,就会有庙宇,这里也是。小村虽小,竟有2座五道庙及六七座小山神庙。

五道庙,供奉“五道老爷”的庙宇。五道老爷为道教东岳大帝属神,掌管世人生死荣禄,是一位阴间大神。如村里有人去世了,家人便来报庙烧纸,这是旧时习俗。2座五道庙,一在上片南面山上,一在下片北边,都面阔一间,绘有五道神像及七十二司等壁画,以教化世人多做好事、善事,不做坏事、恶事。下片北边庙前东侧,1棵大槐树,2搂多粗,连树杈都空了。老槐空洞至此,绝非三年五载可致,应该为立庄先人所栽,自是小村的见证与象征了。1958年,集体吃食堂时把老槐放了,至今村人想起来仍觉痛惜。

小村居住分散,盖不起像模像样的大庙,一些人家就在附近,搬三五块石头随手搭个小庙,称作山神庙,总共搭有六七座,村人还记得每座小石头庙的位置及谁家所搭。山神,一种地方保护神。远古以来,人们对山加以神化进而崇拜。即是住在山里,低头抬头都是山,尤其要靠山吃山,村人对山怎能不十二分地敬奉呢?因此,就在小石头庙里,也摆上小香炉,逢年过节也烧香上供,可见小村人的淳朴与虔诚。

怎奈人事沧桑,庙事沧桑,而今这些庙宇早已无存,甚至难寻遗迹了。 近年,村里在半山间新建一座龙王庙。南辟山门,北置大殿三间,单檐硬山顶。东西厢房各三间,单檐卷棚顶。大殿内供奉龙王泥塑坐像,一边2尊雷公等泥塑站像。大殿前立着2通古碑碑首,皆为蟠龙螭首。即是庙为新建,碑首当不是庙中之物。而东侧碑首,似清代碑刻,浮雕较为精致,当年规制或者不低,只不知原来竖于何处了。

东厢房住有道士,其中一位很年轻,自称邱(处机)祖二十七代弟子。问年龄,答“道不言寿”。

小村立庄应该不是很早,王家先来,先来自然占据好地方,就住下片了。84岁的王海老人记得,王家是王秉起、王秉武老哥俩,从后北宫村搬来,据说在那边混不下去了,就逃荒到了这儿,10来辈了。王家编有家谱,“文革”中破“四旧”烧了。王家一来,挂甲峪就立庄了。如此算来,已有200来年,约清道光前后,应该早不到册页写的明崇祯时的。而后北宫王家,是明时从山东随军过来老哥五个。不仅挂甲峪王,还有东辛壮王、上镇南山王,都是这儿的王,论起来全是一家人了。

紧随其后的当是马家,81岁的马和田老人回忆,马家从前北宫村搬来,已八九辈儿,起码一百四五十年以上,当在清朝末年。抗战时期,共产党干部李子光来开辟地区,住山洞七天七夜,财主马秀天天悄悄送饭。张家从放光搬来,就是村书记张朝起老太爷子那辈儿过来的,大致在清末民初。张家来得晚些,只能上片找个地方安顿了。还有如贾家从小峪子后沟搬来,华家从陈庄子搬来,李家从后北宫搬来。刘家呢,据说从西胡家务(今西古村)搬来,也四五辈了。在那边烧石灰窑,有个棺材山,就是刘家祖坟。

这是挂甲峪主要姓氏及来源。入社以前,上下两片不过30多户、100多人。六七十年过去,如今已140户、460多人。天翻地覆,旧貌新颜,一切今非昔比了!

二、村人记得,沟谷里有两口古井,井口以大条石砌甃。人们经年累月挑水,打水的绳子竟将条石慢慢磨出一道道深深的沟痕。现在,两口古井都蓬地下了。井边有汉白玉的石槽,五尺多长,三尺来宽,三尺多高,过去人们多在石槽里洗衣物、饮牲口。我走进新居旧村,街头散落着不少石槽、石墩、柱础等旧物,都是就地取材的本地石料,而没有汉白玉之物。

这两口古井,村人以为应该立庄之前就有了。也就是说,古井不是小村人开凿。那么,又是谁开凿的呢?不得而知。 其实,过去这里是丫髻山的地方。村人话语一出,着实使我一惊,只是后来卖给小村人了。大概丫髻山事后又反悔了,想要回去。小村人靠这山地为生,不能给。这里过去属密云县管辖,就经官府,结果打官司村里赢了。村人特意说,这有文书,大概在民国初年。

我尝想,嘬着老旱烟的小村人一定不打诳语。我简略记下这些轶闻掌故,不然,久而久之,就可能湮没尘世间,而无人知晓了。 有人聚集,才形成村落。而形成了村落,就要有名字,以便自己和世人呼唤。

放眼望去,左右两山逶迤相峙,中间一道沟谷,西北为谷口,天然的东南高、西北低了。这道沟谷,就是挂甲峪,小村坐落其间。沟谷形成于燕山造山运动之际,立庄则在清中后期,无疑是先有沟谷,后有村落。作为时间,一个亿万年,一个一二百年,着实难以类比。而挂甲峪得名,应在立庄之先。即先有挂甲峪之名,待王家人立了庄,因住沟谷里,就随口以沟谷之名而名村了。那么,挂甲峪又如何得名呢?

华宗河老人小时曾听太太讲:相传杨六郎打完仗,从萧家岭过来,看到一棵大梨树,就把铠甲脱下来挂在上面,自己坐一旁的石崖上歇着。挂甲峪由此而来,村里可能有些不一样、却大同小异的说法,本来是传说,在口口相传中随时得以丰富,使一些细节愈加具体生动,甚至有人可以指出挂甲的那棵大树,歇息的那片石崖,仿佛确有其事。究其实,杨六郎,幼随父杨业征战。杨业率军攻应、朔等州,六郎为先锋,战朔州城下,流矢穿臂,战斗愈勇,终于攻下朔州。其父死,便肩负起河北等抗辽重任。

挂甲峪这一带,属大辽之地,杨六郎应该征战不到这里,况且典籍文献也未有征战这里的记述。挂甲之说,实属“相传”了。

三、明代《大明一统志》“山川”记载:“挂甲峪,在密云县东北,旧传宋杨延朗北征,尝挂甲于此。”这则重要资料,以前未曾听人谈及。所记杨延朗,即杨延昭,延朗为本名,因行六而称杨六郎。当然,也有称杨四郎为杨延朗者,暂且不论。

《大明一统志》,由资政大夫、吏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李贤等奉敕修撰,为明前期官修地理总志。明太祖朱元璋建立了大明王朝,魏俊民等按《大元大一统志》体例,纂成《大明志书》。至明成祖永乐时,诏令纂修天下郡县志书,未及就绪而中辍。至代宗时,又诏令纂修,书成,定名《寰宇通志》。不久,英宗复辟,敕谕李贤等重修,赐名《大明一统志》。此志影响深远,所述精要,多为明、清地方志所承袭。

即是官修志书有记,可见民间口口“相传”并非无据了。此亦证明,早在明朝或明朝以前,杨六郎挂甲之说应该就在这里流传,且名之沟谷了。至于何时所名,何人所名,已无从查考。

综而观之,不仅这里有六郎挂甲之说,镇罗营北水峪关口处有挂弓顶,据说杨六郎曾在那里挂弓,来犯之敌见弓而不敢贸然进犯。北距此不远的密云古北口,辽时就建有杨令公祠。“澶渊之盟”后,宋辽罢兵,百余年间未有大规模战事。古北口不仅为宋辽使者,而且也为两边民众往来必经之地,人们在此表达对杨家将老令公的崇敬,如北宋三苏之一的苏辙赴辽途中,便谒杨无敌祠,且作诗凭吊。

说到底,中华民族是一个伟大的英雄的民族。古往今来,一代代中华儿女敬仰英雄,崇拜英雄。英雄的精神,无时不鼓舞着为家国奋斗甚至牺牲的一代代中华儿女。所以,杨六郎等杨家将传说才能够在民间广为流传,至今不衰,并将流传永远! 挂甲峪,不就是敬仰、崇拜英雄的具体而真切的写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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