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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钓鱼台
2020-06-14 网友投稿

▌宗春启

京城内外的河湖,只要水里有鱼,那水边一定会有垂钓者。北京人中爱好钓鱼的占多大比例,谁也说不清。随便问一个北京人“您知道谁钓鱼么”,他准能扳着手指数出亲友同事熟人中几个爱钓鱼的人来。

钓鱼,有人为口腹,有人为过瘾。

古往今来钓鱼台

自古便有人钓鱼。最早被记载的垂钓者,要数三千年前的姜太公。他是姜姓部族长,名尚,在神话故事中又被称为姜子牙。公元前二百多年成书的《吕氏春秋》中说:“太公望……欲定一世而无其主,闻文王贤,故钓于渭以观之。”意思是说,姜太公胸怀大志却没人用他,听说周文王不错,就在渭水钓鱼等待时机。司马迁《史记·齐太公世家》中的记载就比较具体了。说他一生穷困,年纪大了以后“以渔钓奸周西伯”——奸,在这里念“干”,意思是借钓鱼之机得以接近周文王。那段故事说,周文王出去打猎之前卜了一卦。卜官说:这次出猎您收获的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一个能辅佐您成就大事的人。于是周文王来到渭水之滨,看到了钓鱼的姜尚,大喜道:“我家太公说,将有能人来辅佐我们。这个人就是你吗?”于是称他为“太公望”,尊为师尚父,所以史书上又称他为吕望、太公望。在传说中,姜太公钓鱼不过是装样子,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

不过在刘向编纂的《说苑》里,姜太公钓鱼是认真的,说他三天三夜没有鱼上钩,就恼了,衣服也脱了,帽子也扔了。旁边有个农人对他说:“你接着钓嘛!钓鱼线要细,鱼饵要香,下钩要慢,别把鱼吓跑了!”姜太公按农人说的做了,果然:“初下得鲋,次得鲤”。后面的故事就神了:他在鲤鱼肚子里发现有“书”,上写“吕望封于齐”。

去掉神秘的光环来推想,贫困中的姜太公,十有八九钓鱼是为了谋生的。

战国时庄子也钓鱼。鉴于他当时“贷米度日”,钓鱼是为充口腹。楚王派了两位大夫去濮水边找他,邀他去做官。他持竿不顾,说:“我听说楚国有神龟,死了三千多年了。楚王把它珍藏起来供在庙堂之上。作为这个龟,你们说它是愿意死了被人珍藏呢,还是愿意拖着尾巴活在泥水之中呢?”两个大夫说:“那当然还是活在泥水之中。”庄子说:“那你们走吧。吾将拖着尾巴活在泥水之中。”

因贫困而钓过鱼的古人,还有汉朝的开国大将韩信。据《史记》记载,韩信未发迹时“贫无行”,连当个小官吏的资格都没有,又不会经商做买卖,只能在人家寄食蹭饭吃。人家讨厌他,赶又赶不走,就趁他还没起床就把饭吃了。他没有办法,只好拿根鱼竿到河边去钓鱼。看来他钓鱼的技术不济,经常挨饿。有个常在河边洗衣服的漂母见他可怜,就拿饭给他吃。韩信后来当了大官,送千金给漂母以示报恩。后人在当年韩信钓鱼的地方建了一座“韩侯钓台”,旁边还有一座“漂母祠”。

上述三位古人钓鱼的地方现在还能找到。姜太公钓鱼台在陕西省宝鸡县的磻溪,庄周钓鱼台在山东省鄄城县境内,韩信钓鱼台在江苏省淮阴县。此外,还有浙江省桐庐县富春山有严子陵钓鱼处,湖北武昌有孙权钓鱼台……

现在作为国宾馆的钓鱼台在阜成门外,相传是金朝皇帝春游、钓鱼的地方。《析津志辑佚·古迹》记载:“钓鱼台……金章宗于春月钓鱼之地。今虽废,基址尚存。”

钓台之名最早出现在《金史·文艺志》中:“王郁,字飞伯……少居钓台。”元代丁氏官僚在这里筑园,明季大阉、皇戚在这里建别墅。严嵩有诗咏钓鱼台道:“金代遗踪寄草莱,湖边犹识钓鱼台。沙鸥汀鹭寻常在,曾见龙舟凤舸来。”万历年间的进士冯琦《钓鱼台》诗:“翳然林水处,便自远人寰。麦陇凫双没,藤轩蝶四环。……坐忆垂竿叟,高踪未可攀。是处堪垂钓,谁家长闭关?”从这些诗文看,明清之际,这一带是很幽静偏僻的。清乾隆三十八年在这里建行宫,引来香山一带山水,下游设置水闸,疏浚、扩大了水面;次年又修起了钓鱼台台座,台西悬乾隆御笔“钓鱼台”三字匾石,东面匾石刻乾隆御制《钓鱼台》诗。

新中国成立之初,钓鱼台行宫已经破败,后经过多次修缮,旧貌一新。

诗词赋中的钓鱼人

钓鱼入诗。最早涉及钓鱼的诗,恐怕要数《诗经》了。其中有一首《小雅·采绿》:“终朝采绿,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五日为期,六日不詹。之子于狩,言韔其弓。之子于钓,言纶之绳。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维鲂及鱮,薄言观者。”这首诗是描摹妻子怀念丈夫心情的。她思念丈夫,什么活儿也干不下去,盼望丈夫赶快回来,帮他带上弓箭,和他一起出去打猎,帮他整理钓绳,和他一起出去钓鱼,钓好多好多的鱼。

后来又有文人骚客按这个思路写过钓鱼的诗。有个叫伯常子的古人,为躲避仇人跑到河边去钓鱼。他的妻子去河边找他,做了一首《钓竿》的歌唱给他听,可惜歌词没有传下来(据晋崔豹《古今注·音乐》)。比较典型的如唐代储光羲的诗《钓鱼湾》:“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潭清疑水浅,荷动知鱼散。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

曹丕写过一首《钓竿行》:“东越河济水,遥望大海涯。钓竿何珊珊,鱼尾何蓰蓰。行路之好者,芳饵欲何为。”似跟钓鱼有关,说的却不是钓鱼的事,而是说一个女子拒绝“芳饵”的诱惑——你的鱼竿虽然好看、鱼饵也芳香,但鱼却不上钩!

唐代诗人常建的诗《戏题湖上》“湖上老人坐矶头,湖里桃花水却流。竹竿袅袅波无际,不知何者吞吾钩。”唐张祜《京城寓怀》诗:“三十年持一钓竿,偶随书荐到长安。由来不是求名者,唯待春风看牡丹。”两位诗人都是以姜太公自拟,用的是钓鱼遇周文王的典。

屈原的学生宋玉作过一篇《钓赋》,改变了钓者的角色——不是臣,而是君:“臣所谓善钓者,……以圣贤为竿,道德为纶,仁义为钩,禄利为饵,四海为池,万民为鱼。钓道微矣,非圣人其孰能察之?”

真正专心说钓鱼的,当属唐朝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还有柳宗元那首:“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俨然一幅山水画图。诗所营造的意境,固然是非常美的。但是想想诗中那位渔翁,是多么孤独、寂寞和寒冷?诗人咏的是渔翁,其实说的是自身:因为不得志于仕途,只好远离尘世,浪迹于江湖山野。

高适的《渔父歌》则写的是钓鱼人。他诗中的渔父虽然一动没动、一言未发,却是活脱脱跃然于纸上:“曲岸深潭一山叟,驻眼看钩不移手。世人欲得知姓名,良久问他不开口。笋皮笠子荷叶衣,心无所营守钓矶。料得孤舟无定止,日暮持竿何处归。”跟高适这首诗意境相似的,是胡令能的《小儿垂钓》,所不同者,这个钓鱼的,是个儿童:“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

以钓鱼为题材的文艺作品,令人难忘的当属已故笑星高英培、范振钰合说的相声《钓鱼》,其中有些台词脍炙人口:“二他妈妈,快拿大木盆来唉!我可赶上这拨儿啦!”

老北京的钓鱼地

北京爱钓鱼的人多,跟北京过去水域多、可钓鱼处多不无关系。

阜成门外的钓鱼台,到清代已经没人在那儿钓鱼了。京西八景中有个“长春垂钓”,说的是京西蓝靛厂有座长春桥,桥下就是小调里唱的那条清水河,说那儿钓鱼的人特别多。

为什么都去那钓鱼呢?这里有个传说:早年,有个风水先生来到蓝靛厂大街上的肉铺,掏出五十两银子,要买挂肉的那根杠子,定好初一晚上来取。肉铺掌柜问他要此物何用,他说用来钓鱼。初一晚上风水先生来取肉杠,掌柜的悄悄跟在其后。只见风水先生来到长春桥上,抓住肉杠一头儿,将另一头儿连同挂肉的铁钩放进水里搅动,河水哗哗作响,从上游水下漂起一条金光耀眼的宝船来!风水先生纵身上船,掌柜的拍手叫好。坏了!宝船转瞬沉入水底,风水先生也不见了。这奇事一传开,人们就都跑到这儿来钓鱼了,以致成为京西一景。

传说的事,自然不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为什么这儿钓鱼的多呢?当然是鱼多。清水河,就是今天的昆玉河,上游就是昆明湖。当年慈禧在颐和园享乐时,在昆明湖里放养了大量的鱼类。下雨一涨水,就有鱼跑进河里。民国年间在报社当编辑的于非闇(1889—1959),写过《都门钓鱼记》在报纸上连载,后来编辑出书,收在《都门四记》中。他在序言中说:“京师泉水,首推玉泉,潴为昆明,涟成玉河,环城而去其支流,则太液诸池蓄焉。鱼类之多,向为太液。昆明(湖)为慈禧后游宴之所,豢鱼介尤繁……其中鱼介一遇淫雨时多溢出。玉河两岸,钓者麇集。”玉河,就是昆玉河,亦即当年的清水河。

于非闇的序言中还说到其他一些钓鱼的地方:东郊的菱角坑,南郊的莲花池,北城的什刹海……看来近处已经足够钓的了,因此于非闇没有说及远处。远处的通惠河、永定河、清河、沙河,当年都是盛产鱼鳖虾蟹的地方。巩华古城扶京门外的南沙河北岸,旧有城砖砌就的泊岸,当地人称钓鱼台。河南岸豆各庄,清代有皇家的网户,专为捕捞金翅鲤鱼供皇家享用。直到上个世纪60年代,人们还能看到尺把长的大鱼在水里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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