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瑛 门头沟大台深处飘起的古幡,以一种绝美的姿态,穿越烟火岁月,用500年的时光,成为无数乡人的信仰。并用无形而慈爱的怀抱,让这一方山河充满了传奇的色彩,撑起了山村人民的美好愿望与幸福生活。
大台位于门头沟西部的崇山之中。山可以滋养无数的膏腴,同样也因人的聚集而形成村落。这里最古老的两个村是千军台村和庄户村,每逢正月十五,村民们都会从四面八方赶回村中,在这一天,两个村的男女老少会举着幡旗,吹奏起代代相传的古曲牌,打起锣鼓,跳起秧歌,和四乡八村的围观人群一起,开启一场乡村“盛会”。这是村民与古幡的邀约,因为共同的信仰,而形成一种民俗记忆,来自家乡的记忆是他们心中对家乡的慕恋,对故地的情感。
古幡会是大台人世世代代流传的民俗,京西古幡会的原名叫“天人吉祥盛会”,是山村古庙会的产物,是一种以祭神、送神为主要内容,以行香走会为活动方式,通过艺人间表演技艺口传心授,传扬人民祈福迎祥的民间习俗。
说起古幡会的来源,离不开当地的采煤业。门头沟自古以来就是北京重要的采煤区。过去,门头沟“乌金遍地下,百宝满山川”,这里因开采煤矿而出名,采煤非常危险,为祈求平安,也为了煤业的兴旺,由此而产生祭神祈福保平安的习俗。
古幡会兴起的另一个原因是明永乐皇帝极力推崇道教,对泰山娘娘(碧霞元君)格外青睐,大台在北港沟福隆山顶修建了娘娘庙,奉祀泰山娘娘,称为“灵隐殿”。泰山娘娘当时被认为是主管“滋生万物”,保护妇女儿童的大神,大台地区村民对泰山娘娘极其信仰,因此在两村组建神幡会,又名“天仙会”,慢慢地形成庙会,成为特定的民俗文化。
古幡会至今已有五百余年的历史,现已成为北京门头沟区国家级非遗项目。也正是古幡会,牵系着千军台村和庄户村的世代乡情。这是家乡的印记,亦是我们的乡村在世代更迭中所凝结的智慧。
乡俗即是民俗,民俗的形成要经历百年的时光,大台的古幡会,便是经过时光的淬炼,扎根于这片富庶而充满灵气的土地。千军台、庄户幡会是一种以请神、祭神、送神为主要内容,以行香走会为活动方式,通过艺人间表演技艺的民俗活动。幡会主要有请神、敬神仪式,每年正月十四下午由接神地点请德高望重的老者至村中官学房,进行供表、焚香、宣表、号佛、演奏敬神曲目,进行请神、敬神仪式。到正月十五,举行开箱仪式,开始挂幡并将幡擎到起会地点。之后就是起会,正月十五的下午在村西起会地点各会档按顺序,行进到村东口接会地点,千军台村作为主村准备迎接庄户村的幡会队伍。千军台村和庄户村同时起会,幡会各会档按顺序作为客村前往千军台村东口的接会地点。起会后是接会,下午两村会首见面互道虔诚,幡旗摆驾,焚香号佛,奏敬神曲目,各会档参驾。接会仪式结束后,是拨会、走会、送会,这时鸣锣响炮开始拨会,主客两村会首按顺序,将两村幡会各会档穿插融合摆匀,其他各会档展演后,按原路返回至千军台村东接会地点,主村送客村幡会队伍返回。到正月十六千军台村幡会队伍为客回访庄户村,两村会首互道虔诚、祈盼明年见,幡会便结束了。
幡会是大台地区的盛会,村人大都自发参加,为了保证庄严、肃穆以及对上天的敬仰,要组建两三百人的表演队伍。这些表演的人都是大台的村民,他们自发而来,每位参与的村民都觉得深感荣幸。幡旗队列中飘扬着缤纷的彩色幡旗,古乐长鸣伴着老人们唱起雄壮而庄严的“号佛”,仿佛来自于圣土的梵音。花会舞蹈穿插在中间,数十个会档,每个会档就是一种表演形式;上百名角色,数不清的观众,行走在山间古道,古朴奔放、气势磅礴,充满了节日的热烈与吉祥,一幅具有地域特色的民俗画卷活色生香地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古幡会的队伍在大台与庄户村之间往返,将节庆与宗教、民俗、民间艺术融为一体,热闹而不失庄重,繁复而不失仪序。幡会用五彩的神幡点亮山村的色彩,庄重而优美的音乐组成盛大的仪仗,赐纳吉祥与幸福,体现天人合一、生生不息的民间传统文化。古幡会流传至今,其文化核心早已超越了宗教,升华出一种博大的力量,在这种力量的感召下,人们朝着幸福生活而努力。
古幡会召唤着每一位远行的村民,每年正月十五前,大家怀揣一颗虔诚之心,投入到古幡会的准备中。当地有“指挥千军,不如一会”的说法,主持安排一场幡会不容易,各种安排程序复杂繁琐,会档的安排,曲目的排练,走会的程序,全都听“会头”的调遣。好在乡民都无条件地支持和参与:从小和老人学古曲谱的进了吉祥班,会乐器的便进音乐班,没有才艺有把力气的便去请幡,老人负责端茶送水,每个村民都尽一己之力,为幡会奔走,亦为幡会贡献自己的力量……而幡会的意义也正在于此,大家心中有着高度的认同感与参与感,由此形成习俗。在这个祖辈生活过的地方,幡会就是对祖宗的敬仰,对天的敬仰,也是对美好生活的寄愿。京西古幡会所传递给我们的,就是对这里生长的人们几百年来教化指引之功,引导着这片地域中的人用信仰的力量,锻造一个充满人文色彩、乡情满溢的美丽乡村。
善的信念会改变一个乡村的命运,会洗涤净化村人的内心,京西古幡会,以一种生生不息的力量来维系着乡村之间的和谐与安宁,给予了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内心的丰满。灵山秀水向来滋生无限的生机与力量,而古幡会便是智慧所凝,信念所凝,牵系着每一位远行的游子,牵系着根脉血缘里的亲情与故土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