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述华
11年前,我在怀柔区宝山镇郑栅子村担任包村干部(镇政府派驻到村开展各项村务工作的驻村人员),忙碌工作之余,我对这北京市版图最北端的小山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村庄坐落在号称北京市第五高峰的卯镇山脚下,西北接壤河北赤诚、丰宁,全村172户376人,依山傍水居住在方圆六七里的名为老朝阳、郑栅子、西河套和瓦勺沟的几个自然村内。
我最有兴趣的,是西河套村胡神山上的那座胡神庙。庙的对面山下是一座戏楼,破旧沧桑,满是悠久历史的味道。
我有意识收集相关资料。
提起胡神庙,村民们或虔诚敬畏、或眉飞色舞,但都有说不尽的话题;而庙内供奉的神明,村民们却有着不同的说法。
自称为胡神庙28代传承人的老郑,念念不忘的也有两个传说,一个是祖辈口口相传的故事,另一个则是发生在现代的真实——解放战争时期,冀热察军区战役的大批危重伤员被运送到相隔不远的道德坑村“二部”医院——冀热察军区后方医院——接受治疗,河北赤城东卯乡某伙会头子得知了消息,遂带领一百多伙会成员,乔装打扮渡过大黑河,翻过北大梁,想要穿过郑栅子村偷袭“二部”医院。他们刚刚摸到大新房村,就听见山沟里喊声震天、杀声一片,恍惚间以为中了八路军的埋伏,立刻丢盔弃甲落荒逃窜,避免了后方医院和乡亲们的一场劫难……那喊声震天、杀声一片其实是胡神庙庙会戏台上精彩的武戏表演及观众的欢呼和鞭炮,这也能吓跑那帮乌合之众,乡亲们都笑言:“胡神爷显灵啦!”后来的书法名家有对联赞曰:“锣鼓喧天曾嚇退山外兵匪,笙歌动地可演绎人间真情。”
通过走访村民,我了解到了更多的与胡神庙相关的历史,比如永乐皇帝的扫北安民之说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史书记载:明朝建文元年,朝廷派曹国公李景隆充任“平燕大将军”,率60万官兵在平北征讨燕王朱棣。对李景隆军队沿白河西岸扎下的“九连环”营盘苦思不得破解法的燕王睡梦中得到神灵指点,借宽阔白河化为巨大冰场的天赐良机,令大军纵马过河,开启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成王征战之路……今天的我们才能有幸一睹《永乐大典》。
见我对胡神庙实实在在感兴趣,村里郑书记很是兴奋:胡神庙文化渊源深厚,可惜几近失传。挖掘文物历史的同时,如果能寻求到完善维护修缮的措施,必定会有更好的传承。
本着正本清源、去伪存真的心念,我开始更广泛搜集资料。通过互联网、书籍等检索,结合实地走访,一点一点还原胡神庙部分史实和沿革——历经六百多年变迁,胡神庙见证并经历了人世间的冷暖,也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精彩的传奇故事:
抗日战争时期,日伪军占领了这里。胡神庙的古建筑遭到严重破坏,古戏楼上有文物价值的东西都被一抢而光。戏楼周围的花墙看台和胡神山上的台阶也被拆得精光。砖石块都被拉到温栅子村修围子墙去了。只剩下一个残缺不全的古戏楼和胡神山上的胡神庙,半山腰上的两座寺院也被拆毁,到处都是荒芜的废墟,惨不忍睹。
解放战争初期,胡神庙里曾经住进了9名治病疗伤的八路军伤病员。庙里的老道长负责给他们上药,乡亲们给他们送菜、送饭。遇到敌情,大家齐心协力巧妙隐藏伤员并和敌人周旋,期间各种险象环生……最终,7名战士痊愈归队,两名危重伤员牺牲后长眠于此。民间纷纷传说,连破旧不堪的胡神庙都在护佑八路军战士。
上世纪五十年代,人民政府在这里开办小学校,上下临村的儿童都来上学;1961年,道德坑乡政府在这里建立牧畜厂;1962年,这里设立了乡农学院,一至六年级学生都在这里上课;1972年,碾子公社又在这里建起了木材厂。胡神庙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1966年8月,因为“破四旧”,胡神庙古建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座残缺不全的古戏楼和三间破草房;1995年春,草房失火烧毁,饱经沧桑的胡神庙文物古迹损失殆尽。
从文献得知,2007年,胡神庙录入怀柔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对胡神庙的来龙去脉及面积、形态都有了较为详细的记载:古戏台面积为8.3×8.3平方米,用大青砖筑成,庄重中透着秀逸;戏台有前台和后台,后台为化妆室,雕花窗户,墙面上绘有戏剧图画;前台为戏台,台上有屏风,用小镜装饰,左右各有一花门与后台相通,供演员进出。每年农历七月七,村民都会自发组织唱戏七天,以河北梆子为主,剧目有《钟宝国》《穆桂英挂帅》《杨门女将》等等。戏台正对面为胡神庙,戏台在南,胡神庙在北,是同年代建造的,中间有台阶相通,唱戏时,戏台和胡神庙之间会搭建花墙,墙内唱戏看戏,墙外摆摊做买卖……
2008年,胡神庙被登记为“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不可移动文物”,对它的方方面面记述更加详尽。
对胡神庙了解越多,保护它的心愿便更为迫切。
2013年,胡神庙被怀柔区批准为文物保护单位。
鉴于胡神庙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庙前戏楼业已漏雨,亟待维护,镇村两级政府部门积极采取维护措施并向区文旅局申报维护方案。2019年,怀柔区文旅局对胡神庙进行了原址抢险加固……
如今,胡神庙戏楼广场已成为深山沟里热闹的民俗文化娱乐场所,站在胡神山上,远眺,湛蓝天空了无边际;近看,峰峦叠嶂,白云绕山腰,白桦林、油松、五角枫漫山遍野;俯瞰,山下一排排新民居灰墙红瓦、排列整齐;后山月亮鞍一线崖头下涌出的天河源头之水,沿村北古榆树公园绕到戏楼后汇集,一路泛起欢快的浪花……
我爱这样的胡神庙;我愿为这样的胡神庙继续用心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