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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千年冰雪缘:塞外冰雪 太液冰嬉
2022-05-11 网友投稿

北京,拥有深厚的冰雪文化资源与悠久的冰雪运动传统,距今已有千年传统。

这种对于户外冰雪活动的偏好,与我国北方的气候特点和各民族的风俗习惯息息相关。早在辽金时期,冰雪运动就已广泛流行,至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更开展男女皆可参与大型冰上运动会。清代皇室常年在太液池(西苑三海)进行冰上运动,而乾隆帝更是将冰雪运动推向了高潮,不仅亲自设计了“冰床”,更定期举办太液冰嬉大典。如今,藏于故宫博物院的《冰嬉图》,更以写实的笔触为我们再现了当年盛景。

一、 从白山黑水到幽燕故地

在辽金时期,冰雪运动就已经在辽南京析津府,以及此后金中都的周边地区广泛流行,每逢隆冬便不乏溜冰戏雪的人群。

冰雪文化盛行与当时的社会环境密不可分。一方面,建立辽代的契丹族,与建立金代的女真族,均起源于我国东北地区。冬季的白山黑水之间气候严寒、积雪过膝。长期在这种自然环境下生活、狩猎,使契丹、女真等民族形成了擅长滑雪、跑冰的民族特点,对于爬犁等冰雪交通运输工具更是驾轻就熟。更为重要的是:契丹人可能是世界历史上最早进行踢冰球运动的民族。考古实物出土的辽代“冰球”为铁质,形状类似馒头;后世的“冰蹴球”实源于此。

另一方面,生活在北京及其周边的汉族,也对冰雪娱乐情有独钟。每逢冬日便制作“凌床”,类似时下的冰车,由人力牵引,在冰上拖拽前进,行之如飞。因此,当契丹、女真政权在北京建立陪都、首都之时,自然而然地将原本盛行在辽河、嫩江、黑龙江以及长白山的冰雪特色带入了北京,并与当地固有的冰雪娱乐相融合,在保持冰雪器具交通运输作用的同时,逐步发展出适应百姓需求的娱乐竞技项目。北京地区的冰雪文化实滥觞于此。

尽管年逾久远,现存的辽金时期冰雪运动的记述比较模糊,挖掘难度相对较大。不过,同样由东北定鼎中原的清代,其相关著述较辽、金时期更为充分,为我们提供了深入挖掘史料的空间。清代满族是金代女真之后,主要以狩猎为生。每至冬季大雪封山之际,无论是人、马皆举步维艰,给捕猎造成了极大困难,因此向鄂温克、赫哲等擅长冰雪运动的民族学习了滑行技术,演变成为自身的冰雪文化。

二 、太子河畔的冰上运动会

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后,对八旗将士的冰雪素质格外重视。在这种背景下,一场隆重的冰上盛会在天命十年元月初二(1625年2月8日)正式开幕。努尔哈赤携率众位福晋、满蒙贝勒以及汉官眷属来至东京城(辽阳)城外的太子河畔,在冰面之上举行了规模空前的盛会,具体项目包括满族传统的“踢行头(冰球)”、“跑冰”等。此事记载在《满文老档》,由于转译、句读等原因,部分学者产生了一种误读:认为在天命十年冰上运动会中,踢行头是“男子项目”,跑冰则属于“女子项目”,实则不然。

《满文老档》对此次冰上盛会进行了详细描述:“诸贝勒率随侍人等玩球二次之后,汗与众福晋坐于冰之中间,命于二边等距离跑之,先至者赏以金银。头等各二十两,二等各十两先将银置于十八处,令众汉官之妻跑往取之。落后之十八名妇人,未得银,故每人赏银三两。继之,将每份二十两银置于八处,令蒙古众小台吉之妻跑往取之。落后之八名妇人各赏银十两。继之,将每份银二十两、金一两置于十二处,令众女儿、众小台吉之妻、福晋及蒙古之众福晋等跑之,众女儿、众贝勒之妻及福晋等先至而取之,蒙古众福晋落于后,故赏此十二名女儿金各一两,银各五两。”

细读之下不难发现:诸贝勒及侍从在冰球运动之后,并未退场,也参加跑冰运动,“头等各二十两,二等各十两”即是其赏金。部分学者误以为“头等各二十两,二等各十两”是下文“汉官之妻”跑冰的赏金,即是对上下文的理解有误,亦不了解彼时后金的政治环境。先后出场的汉官之妻、蒙古众小台吉之妻,以及压轴出场的汗众女儿、众贝勒之妻、福晋、蒙古之众福晋等,属于三个递进的群组,身份地位的差异也折射在赏金的数量上。其中第二组“蒙古众小台吉之妻”之中的获胜者,赏银也仅仅是二十两;作为归附汉官之妻的奖赏,明显应少于二十两之数。当然,无论赏银多少,丝毫不影响大家参与冰嬉运动的热情,尤其是女眷们的跑冰运动,时而有滑倒于冰面者,惹得努尔哈赤“观之大笑”。然而,就在两个月之后的天命十年(1625年)三月,努尔哈赤便离开了定都不满四年的辽阳,迁都沈阳。虽然当时参加冰上运动会的百官并不知情,但在努尔哈赤心中实际上是用这场史无前例的冰上盛会,作为自己辽阳统治时期的谢幕,足见冰雪文化在这位大汗心中的分量。

迁都盛京之后,满族君主仍保持着举行元月冰上盛会的传统。崇德七年(1642年),皇太极分别在元月初八、元月十五日,于浑河冰面之上举办了以“蹴鞠之戏”为主题的两次冰上盛会,藉此增强八旗将士的冰上运动技巧。

三、乾隆帝定“国俗”冰嬉盛会延续百年

明清易鼎之际,满族将关外的冰雪文化传统带入中原,并日渐强化。清代皇室进行冰雪运动的地点,主要在太液池(西苑三海),也就是今天北海和中南海的统称。康熙朝即在此举行“冰上掷球之戏”。按高士奇在《金鳌退食笔记》中的描述:“每队数十人,各有统领,分伍而立。以皮作蹴,掷于空中,俟其将堕,群起而争之,以得者为胜。或此队之人将得,则彼队之一减之令远,喧笑驰逐,以便捷勇敢为能。所着之履,皆为缺齿,行冰上不滑也。”

至乾隆朝,冰雪文化达到了新高潮。一方面,弘历本人对冰上运动倍加青睐,不仅时常乘坐“冰床”,更付诸创新,设计出加装了炭火的“暖冰床”。乾隆十六年(1751年)冬,崇庆皇太后钮祜禄氏从西郊畅春园返京之际,就是乘坐暖冰床返京,缓解了沿途的寒冷,至西直门外换轿回銮。另一方面,乾隆帝下旨定期举办太液冰嬉大典,并诏谕宫廷画师金昆、张为邦和姚文瀚等人多次绘制《冰嬉图》。更重要的是:清高宗弘历在《御制冰嬉赋》中第一次将“冰嬉”上升到“国俗”,“以肄武习劳,隐寓练戎之意,不徒供岁时娱玩也”,达到了与清语(满语)、骑射、摔跤并列的高度,并制定了相关礼仪规制,使之制度化。

为了使“太液冰嬉”更加规范,乾隆帝规定每年十月,由专人从八旗以及前锋统领、护军统领等处,按照每旗定数遴选善走冰者二百人,进行冰上训练,准备冰嬉大典。至于冰鞋、行头、弓箭、毬架等器具,均由内务部筹备。故宫博物院庋藏有金昆、程志道和富察·福隆安等人奉旨绘制的《冰嬉图》,绢本设色,纵35厘米,横578.8厘米。此图为我们基本还原了彼时“转龙射球”的盛况。在金鳌玉蝀桥以南的中海冰面之上,立有三座旌门,悬有“天球”。冰鞋队员们身后背着代表八旗的八色旗帜,排成纵队从门中鱼贯而过,在宽阔的冰面之上宛如一条转龙,还要在滑动过程中做出金鸡独立、紫燕穿波、哪吒闹海、鹞子翻身等高难度冰上动作。在接近旌门之时,尚需搭弓射秋,设一旌门,上悬一球,中者有赏。

通过《清文献通考》可知:乾隆皇帝对于参与冰嬉者的恩赏颇丰:“头等三名,各赏银十两。二等三名,各赏银八两。三等三名,各赏银六两。其余兵丁,各赏银四两,俱由内府广储司支给。”依据前文对参加“大阅冰鞋”将士的人数达推算,加上前期培训期间的服装、冰鞋等各项开销,每岁冰上盛会所耗公帑当在数万两,足见乾隆帝对冰嬉运动的重视。自乾隆十年前后至道光二十二年,“太液冰嬉”延续了百余年之久。

(作者:林硕,作者单位:中国国家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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